五日后,刑部尚书赵大人一大早就把刑部的几位主事都叫到了案前。
主事们不知何故,以为出了大事,早早赶来,一进正堂,就看见赵大人案前站着一位少年。
少年身着一袭雅致清艳的月牙白长袍,玉簪冠发,神采奕奕,站在案前颔首微笑,瞧见他们来,忙作辑行礼,举手投足间透出文雅高华的气质,与坐在圆椅上黑着脸的赵大人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不知是哪个府上的贵公子,主事们未敢主动搭言,赵大人咳了一声,冷着脸道:“这位公子是从茶岭来的小先生,想在刑部学一阵律令刑法、按覆谳禁,你们出来个人领着他查查案子便可。”
前两天因为献孚礼上的混乱,赵大人已是忙得脚不沾地,没料到傅丞相竟还来添乱,托自己把这个小公子安进刑部,说是做什么都行。
刑部这么大衙门,要经管的案子成千上百,他哪有功夫搭理这么个娇贵的世家子,索性交给下边的主事,让他们自行想办法处置去。
“小生傅逸徭,见过诸位主事大人。”傅婉书又行了一礼,满脸微笑。
姓傅?京城里最大的官也是姓傅……
几位主事闻言,相互看了看,心知这是位贵人,却没一人上前领命,大家都把她看做烫手的山芋,委实不愿接,既怕麻烦,又怕得罪了他。
傅婉书负手而立,瞧见他们脸色,仍旧笑吟吟地看着几人,端详一番后,朝着站在最左边的一灰袍墨须的中年男子说道:“想必这位就是比部主事蔡大人了。”
比部主事一愣,脱口而出,问:“你…你认识我?”
傅婉书却摇摇头,笑道:“比部职掌稽核簿籍,须得埋案沉读书本,我看主事您眼有红丝,颈纹深重,右手茧厚,袖口处沾有墨迹,双膝略弯,走路气喘吁吁,案牍劳形,便料定您是常年坐于案前审计文书的蔡大人。”
“赵大人,这…”蔡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又看了看其他主事,相顾之间都有些惊愕,没想到这小公子刚来就露了一手。
都官主事高大人却率先拍了拍手,笑道:“不知小公子还有别的本事没有,既然要查案,可不能就这点厉害,不如先随我们看看往年遗留下来的案子,若能说出个一二来,便是最好不过,若是不能,您还是先回去看一些刑案典籍为好。”
高大人背后是吏部尚书,与傅相有宗派朋党之争,此时听见傅婉书姓傅,自然就想先为难他一番。他说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小傅公子若对破案之事一窍不通,就别来刑部丢人现眼,惹得大家跟着劳心劳力。
他的确存心使绊子,心想刑部现存的案宗都是些陈年旧案,当年悬而未决,迟迟未断,如今只看案宗还能看出花来么。
赵大人听了,虽然觉得他着实有些为难人,可也想试试小傅公子的深浅,遂又问向傅婉书:“他说的,你可同意?”
“小生同意。”傅婉书自然不惧,她既然来了,就不能白来,真才实学本就是破局之法。
她之前在相府的时候日夜用功,勤补缺漏,将自己在现代所学的知识反复思索,将古人所述破案之法牢记于心,古今结合,不信还搞不出一二来。
赵大人点点头,命人将往年卷宗搬了过来,放在地上摞起来足有一丈高,几位主事坐在椅子上,仔细打量着傅婉书。
只见傅婉书翻开第一本卷宗,喃喃读了几句,皱了眉头,而后又读,忽地笑了,道:“此案凶手是死者的朋友。”
她似乎刚看完卷宗,就得出了结论,主事们以为他胡诌,却又听她道:“死者与朋友出门同游,在路上消失不见,朋友以为他回了家,直接到死者家拜访,却直接唤其妻子出来,他为何不先唤死者姓名,是因为他杀害了死者,知道死者并不在家。”
未等主事们缓过神,她又翻到了下一本卷宗,看了一会儿又道:“此案凶手另有其人,并非是两相并杀。”
“乡民令自己的儿子和邻居的儿子一同开山锄地,宿夜未归,而后在山上和茅舍各发现一尸,在山上发现的尸体后项骨断,头面各有刃痕,在茅舍发现的尸体左项下、右脑后各有刃痕,仵作验尸后发现山上死者先死与茅舍死者,随身财物俱在,以为是茅舍死者先杀山上死者,然后自杀。”
“其实不然,茅舍死者脑后有伤,不可能是自杀,凶手定是二人熟悉之人,引诱二人分开,然后行凶。”
傅婉书似乎来了兴致,紧接着又翻开了下一本卷宗,以手指抵着黑纸白字,将案子在嘴里过了一遍,又有了定论:“此案凶手是死者的妻子。”
她抬起头,看着几位主事,眯起了眼睛,像是在看案发现场,缓缓沉声道:“这位死者口中无灰,其妻子却主张丈夫是被烧死的,如果死者真是烧死的,应该口中有灰才对,所以妻子撒了谎,至于她是如何不知不觉杀死自己丈夫的,我想仵作可以查验死者头顶,看是否有长钉入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