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峰沉默。
房中全是周唯的喘息声。
重重地喘,却用更大的力气去平复,周唯捂着头,全身都在打颤,他把头发往后抓,大口地吐气呼气,问李峰:“……其他的线索呢?车呢?能不能追查他的行踪?”
李峰摇摇头:“三起持械持枪案嫌疑人脸上都有遮挡物,车要么没号牌,要么是套牌车,都是盗来的,查不着……萧然那个案子涉案人多,其中一两个嫌疑人已经在布控追捕,这些小混混嘴里没一句实话,再说就是交代了,他们也不一定知道什么……”
周唯急急去抓秦凯的胳膊:“魏明宇那边呢?他活下来了吗?”
“昨天夜里手术结束,进ICU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能审讯?”周唯问着,扭头去看李峰。
对方用手指剐蹭额头:“……周唯,魏明宇就是开口讲话,也不可能知道方同的上一环,这个贩毒组织要是犯这种低级错误,我们也不会这么多年查不出来,一个都逮不进去。”
周唯不说话了。
咬出一根烟,他拿起打火机,猛地连搓几下,却一下也出不来火。
把烟吐出来,他抬起头去看李峰,眼神凶恶:“把中泰和武文殊的情报交出来,把权限放给我。”
对方没有言声。
周唯脸色铁青,狰狞地,更是发狠地:“李峰,今天你不交,就他妈别想从这里走出去。”
看着周唯发飙的样子,秦凯收回冷冷的目光,走到床边,拿起手机,对那边交代:“吴亮,找两个人上来,带着家伙……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……”李峰从旁侧的黑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,里面是一张光盘和几份文件,把它甩在茶几上,他对周唯说:“中泰集团和武文殊的都在这里,你自己看吧……”
……
…
怎么回到梅苑,周唯已经想不起来了。
一路上的失魂落魄,让他记忆中有不少缺失和空白。
他只记得秦凯执意要送他回来,好像还跟他说了什么,但他一个字也回忆不起来。
看着茶几上那个褐色的档案袋,周唯下意识地去摸索自己的脖颈……
摸了两下才想起来,那条周铮给他的金链子早八百辈子之前就给武文殊戴上了。
扶着额头,周唯呵呵地笑出声,觉得自己真特么,要被吓成痴呆了。
就算再怎么调侃自嘲,让自己冷静,理性一点,正常一点,他都难以把哥哥周铮的那张脸从脑海中抹去……
他记得那一天他带着残缺,被裹成粽子一样的伤手回来,他气得跟他哥翻脸,大吵大闹……
他哥也急了,对他吼,说他就喜欢这份工作,看见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一个个被抓进监狱,他就高兴,就他妈爽!!他觉得老天爷让他出生就是让他干这个……
他哥去公安局报道的那一天,穿着警服,朝他挤眼,说,帅吧。
每次扫墓,在爸妈墓前,周唯眼眶总是潮乎乎,这个时候,总有一只大手揉上他的头发,环着他的肩,告诉他,要哭就好好哭,痛快地哭,把他那份也一起哭了……
那声音,伴着暖意,流到心里。
那只手,哪怕少了一个指头,仍旧宽厚坚实。
……
…
一阵门铃的叮咚声打断了周唯所有的思绪,他回过神,觉得鼻子又湿又痒,上手一抹,才发现脸上早已水渍一片。
抽出纸巾,他擦了擦眼泪,去开门。
门外前廊的台阶上,站着一位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男士,岁数偏大,两鬓有些斑白,装束相当规整,大衣内是整洁的暗色领带和考究的制服,扣子一直系到领口。
周唯有些发愣,直到对方问出了第二遍。
“请问,武文殊先生是住在这里吗?我没记错吧?”
周唯还是有点懵……
他晃着脑袋调整自己的状态。
对方却以为是‘不对’的意思,疑惑地皱起眉头,向后退了几步,特意看门牌号,四下张望一番。
没等周唯解释,这个人又跨步上前,礼貌地微微欠身:“抱歉,麻烦您能再确认一下吗?我应该不会记错的。”
“啊,对不起,是我让您误会了……他是住这没错,”周唯上下打量这位举止得体的男人:“不好意思,您是……?”
对方微微一笑:“我叫李宝祥,是蒋董事长的司机,请问武总在家吗?”
周唯一怔,有些紧张:“武文……啊,武总他出差了,现在不在家……”感受到这个人越来越困惑的表情,他赶紧圆话:“那个……我是武总的助理,他有份文件落家里了,我帮他过来取一趟……要不您先进屋……”
或许因为他是蒋玉珍的人,周唯感到局促不安,他心里打鼓,没注意自己搭在门把上那只有戒指的手。
还是李宝祥投在那上面的专注目光让他意识到什么,他迅速把手藏到身后。
仍旧是绅士一般的谦和笑容:“谢谢您,我不进去了,您知道武总有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?”
“他电话不通?”
“上午我播过几次,无人应答。”
“您……是有什么急事吗?”周唯有些担心。
“也没什么,这样……”对方不肯细说,从口袋里掏出钢笔,拿出一个小本,在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,撕下来递给周唯:“您若是联系上武总,请受累代为转达一下,要是到明天这个时候还是联系不上,麻烦您给我来个电话,我再想想别的办法。”
周唯点点头,收起来。
对方颔首,说了声,谢谢您,向院外走去。
……
进了屋,周唯去拨武文殊的电话。
听筒里电话的提示音一遍一遍地响,却始终无人接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