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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 那一场情事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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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本就是如此出色的一个人,加之因为她暗藏的想念和回味,他在她心里竟是堪称完美,重逢,使这完美更蒙上一层夺目的光环,于是,不甘,油然而生……

那一晚,她约他见面,只说,马上就要和润南订婚了,而他却还欠她一个交代,多年前的不辞而别是否应该给她一个解释,或者说,是否应该给他们之间正式画一个句号?

其实在他看来,他当初的离开就是句号了,只不过,不辞而别,对她而言确实是不负责任的表现,加之现在她即将与哥哥订婚,既然她要解释,要句号,那就给她吧,正式做个了断,也好让她安安心心和哥哥拥有完全属于他们的生活。

于是,他赴约了。

她约定的地点是电影院,那天上演的是法国电影《两小无猜》。

他并不想看电影,不过,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,扔给他一张票,自己转身进了影院。

没有选择,他只好跟着进去了。

这是一部悲剧。

从头到尾,她都在很认真地看电影,没和他说一句话,看到最后,她哭了,流着泪默默走出电影院。

他一直在等着她开口,她却始终一言不发,而他,更不知从何说起,中途试着和她说说话,她却泪如泉涌,捂住耳朵。

最后,他只能选择沉默。

他们俩一起回家,一直走到巷口的大榕树了,她才停下来,一双泪眼凝视他,吐出两个字来:懦夫。

他沉默,如果她说他是,那么他就是吧……

她的眼泪更加汹涌,哭着对他说,“我爱的是你,我从来爱的都是你!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?为什么要选择逃避?为什么要把我让给哥哥?难道你不知道,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让,唯独爱情不能让吗?”

她不会懂,在他的世界里,什么都是可以让的,包括爱情……

他想告诉她,一切都已经过去了,他早已不是当初年少的陆向北,他的心里也没有那份爱,让她也忘记,好好和哥哥过日子。

然而,他还没来得及开口,她突然就扑入他怀里,嘴里不断地呜咽着质问,“我依然还爱你,你敢不敢?敢不敢?”

他正想推开她,却听身后传来玻璃瓶坠地的声音,两人同时顺着声音看过去,顿时,世界坍塌……

后来的一切都是懵的。

原本多年前他努力掩盖的事情,终于在数年后爆发出来,结果却比当年更糟糕……

如娇跑了,当晚没有回梁家,润男追着去找,找了一个晚上,也是通宵没回,他有心想向哥哥解释,却找不到机会,这个晚上,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恐慌的……

而第二天,通宵未归的润男直接去上班了,他们谁也不知道,这天润男有一次大行动……

梁家人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天不仅担心润男,也担心如娇,毕竟,梁家已经把她当儿媳妇看待了。

然,他们最终等来的,却是润男重伤的噩耗……

据润男的同事说,润男执行任务的时候状态不好,有些心不在焉……

这是梁家不堪承受的打击,所有的怪责便都落在了陆向北和如娇身上,如娇好几天都没有露面,而陆向北被梁爸赶出了梁家,骂他狼心狗肺,更是永远禁止他再回梁家来……

他自己又何尝不是?

哥哥的牺牲在他心里留下巨大的阴影,在他看来,就是自己害死了哥哥。如果这次自己不回国,如娇已经成为他的嫂子,会和哥哥幸福地过他们的小日子;

如果他不答应如娇去做这个解释,就不会发生小巷榕树下那一幕,如娇不会跑,哥哥也不会去找她,那哥哥就不会通宵不眠而精神不济,更不会因为他和如娇的事儿分神;

如果,当初他不曾对如娇动过心,如果不因为怜爱如娇而带她回家,如果不要和如娇有过一段青涩而朦胧的默契,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……

如果,如果……

他假设了无数个如果,越想越往牛角尖里钻,最终将自己判为害死哥哥的凶手……

背负着这样的十字架,他寝食难安。

他永远都记得哥哥那浑身是血的模样,永远记得,哥哥在弥留之际,带血的手握着他的手对他说“对不起”,还说,如果当年早知道如娇和他是相爱的,他一定不抢弟弟的女朋友……

那一刻,他流泪了,明明是他对不起哥哥啊,该说对不起的是他……

哥哥的最后一句话是,请他孝顺父母,请他继续照顾如娇,以及她的家人……

哥哥说这话算什么意思?把如娇归还给他吗?别说他已不是从前那个为如娇心动过的陆向北,就算是,他们中间也永远隔着一个染血的影子,会夜夜折磨得他们良心不安……

只是,由此可见哥哥对如娇的爱深到何种程度,深到足以让他和如娇永远良心不安的程度……

至于孝顺梁家父母,即便哥哥不说,他也会做。

当初他跟覃婉回法国的时候,就提出了一个条件,要梁家安安稳稳在这里做生意,要梁家生意兴隆。

梁家人不会知道,梁家餐馆之所以得以扩建,是因为覃婉把周边几家都买了下来,然后让原来的房东象征性地代收房租,而这么多年过去了,房价物价都飞涨,独独梁家这几间铺子从来就不涨房租;

后来,在他任童氏副总期间,他不能亲自前来照顾,可成真作为助理,却明里暗里不知给了梁家多少生意上的提携,甚至,有一次童氏的提案里有收购榕树巷那一块的计划,也被他竭力阻止;

再后来,他卧底任务完成,想离开国际刑警,老爷子要他进公安部,他却执意要回来,原因之一自然是童一念,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梁家,他不奢望求得梁家的原谅,可是希望生活在养父养母所在之处,在梁家需要他的时候,他可以一尽绵薄之力。哥哥在临终时把父母交给了他,眼看两位老人年事已高,身边没有一儿半女,万一有个三病两痛都没有人伺候,他情何以堪?

当然,此乃后话。

只说如娇在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,直到后来润男骨灰下葬以后,梁家人来给润男立碑,却见坟头已经竖起了一块石碑,只书写着“My/love”几个字母,而如娇,披头散发地跪在碑前。

梁爸见到如娇,异常激动,夺过身边立碑工人手里的工具就要去打她,而如娇不躲不避的,生生捱了他一记,那是锄头,虽然反过来敲在她背上,不至于剜去她的皮肉,只怕也会敲碎她的骨头……

好在梁妈比他冷静,死死地抓住了,立碑工人也知轻重,帮梁妈一起拦着梁爸不让他再继续打下去。

如娇以膝盖着地,转过身来对着梁爸梁妈一个劲地磕头,磕得咚咚直响,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,“求求你们,让我把这碑立在这里!求求你们,让我把这碑立在这里!求求你们……”

初时,梁爸火气很大,怎么也不同意,还让立碑工人把碑给挖掉,如娇不顾一切扑在碑上,哭着说,“如果要挖就连我一起挖了!求求你们,让我把碑立在这里吧……”而后,又是重复不断的哀求……

这一切,陆向北都只是远远地躲在暗处看着,给哥哥立碑是件大事,他很想和梁爸梁妈一起来,但是,他知道,梁爸根本就不想看见他,所以,只是悄悄地跟随在他们后面,将这一幕看在眼里。

彼时,可以看见,如娇额头已经全是鲜血,唇角也流出血来……

梁妈妈见了,许是动了恻隐之心,劝梁爸道,“算了,老头子,这碑原本也就是做个标记,以免来年来看望时不认识,既然要这么立,就随她吧,倒也特别,不会认错,再说了,润男生前的心愿是什么我们也都知道,就随了她吧……”

梁爸虽然愤恨,但如娇过于坚决,在梁妈的劝说下总算是下了山。

坟茔前,便只剩下如娇孓然的背影。

他从暗处走出来,见如娇的身体渐渐靠在了碑上,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也不曾起疑,直到走到坟前,发现一缕鲜血从如娇的身体底下蜿蜒出来。

他大惊,扶起如娇一看,原来,她竟然割腕了……

“不要救我……让我死……是我害死了他……是我……”如娇额头上满是鲜血,嘴里一边说话一边也吐出血来,想是梁爸那一锄头打成了内伤,而她的手腕上,更是鲜血淙淙……

他立刻撕下衣服上的布条来给她包扎住,然后抱起她就往医院跑,一路,她都在无力地絮叨,“我不要去医院……不要……让我和他死在一起……你不知道……他对我有多好……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……我为什么那么傻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“别说话!”他皱着眉呵斥她,她需要保存体力。

她如何听得进他的话?只是流着泪,继续说,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,顺着她苍白脸蜿蜒,“他对我那么好,这几年里我不知被他感动得哭过多少次……可我为什么还要傻傻地记着你,爱着你……不……我不爱你了……我爱的是他……我爱他……我刚才告诉他了……他一定还听得见……男……对不起……我错了……是我害死了你……你怪我吧……恨我吧……我就来陪你了……”

她的话,让开着车的他泪眼模糊,心中有个声音在狂喊,不!是我!是我害死了他……这一幕,注定成为他生命里的魔,很多很多个夜晚,如娇血水模糊的脸都在他的梦里出现,恶魔一样纠缠着他,折磨着他,他想,这个十字架,或许,他要背负终生了……

好在,总算是及时赶到了医院,如娇被抢救了过来,他稍稍松了一口气,守了如娇一夜,在确认她度过危险期以后,又照顾了她两日。

这两天里,如娇始终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流泪,那眼泪,便似没了尽头……

后来,他去买早餐吃,回来的时候,却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,如娇竟然不知所踪了……

他去问护士,护士也说一时没注意到,于是,他立刻去寻找,然茫茫人海,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……

他想,她是有心躲起来了……

他在这之后便返回北京,刚好北京分部有个卧底任务需要人去完成,组织认定他是最佳人选,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。

他接受以后,仔细阅读了卧底资料,竟然发现这居然还和润男牺牲的案子有关联,于是,更加义无反顾……

给覃婉的交代是梁家已无后,所以他必须回家乡,孝顺养父养母,所以从国际刑警辞职。

这番话固然伤了覃婉的心,可是,孩子已经长大,她亦无可奈何,有心要帮他在家乡开创一番事业,也被他拒绝,声明自己的事业要自己打拼。

而后,怀揣着国际刑警给他的新的身份和相关证件,以美国著名大学海归的身份来童氏求职。

至于成真,从来都跟着他,这一次,居然也要跟着他回来,虽然完全不知道他回来干什么,但是,永远跟着老大走的信念不曾变过。

他想,成真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,能带在身边,总会有用的,是以,在他升任主管后,就让成真也进了童氏,然后,随着他经理副总步步高升,成真也一步步往上爬。

林子是他进童氏后发现的人才,专业的管理精英,也是一步步提携。毕竟他和成真于经管都非科班出身,虽然他在高中时就已经学着帮覃婉打理法国的生意,有着管理企业的经验,但是,童氏这一块到底还比较陌生,要做一个杰出的副总,他需要帮手。

且不说三人在两年多的合作里如何结下深厚的情谊和信任,话题继续回到陆向北在百乐夜总会初遇莺莺的情景。

那时已经临近深夜,他从百乐出来,依稀觉得前面有个女子的身影很像如娇,却又不敢肯定,眼见那女子跟人上了一辆车。

心中疑惑,开了车远远地跟上。

夜晚的车流中,两辆车都开得忽缓忽急,大约行驶了三十多分钟之后,车门打开,一个女子从车里跌了出来。

没错!不是走下来的,是摔下来的……

而后,那车居然就这么开走了……

他连忙将车开过去停下,发现那女子真的是如娇,却是衣衫不整……

他大惊,下车去扶她,被她一把推开,而后,她自己站起来,裹紧了散乱的衣服,一步一趔趄地往前走。

“如娇!你在干什么!”他追上去,揪住她的手臂。

她转过脸来,仰望着他,一脸哀绝,“你认错人了!我叫莺莺!”

他怎么可能认错?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,只见她脖子上有许多斑斓的印记,有掐痕,吻痕,还有……烟头烫过的痕迹,而这些痕迹,一直往下延伸,没在她紧裹的外衣内……

风,掀起她的衣摆,露出她被撕破的裙裾,丝袜已无,大腿上亦有烟烫的印子……

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,对这样的她既气且痛,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为什么要在夜总会?”

如娇眼眶里湿漉漉的,有泪光在闪动,仿似随时会滴下来,可是,她的坚忍,却让泪光渐渐隐退,唇边露出一缕苦笑来,“如娇已经死了,你忘记了吗?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百乐夜总会的舞女莺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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