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杨嫂子听见了,生怕月皇责怪她重男轻女,心虚得高声道:“死丫头!你皮痒了?”
四丫头冲李菡瑶吐了吐舌头。
王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。
等四丫头倒好了茶,被她娘硬催着一步一回头地走了,他才笑着问李菡瑶:“看样子你经常来?”
李菡瑶道:“是来了不少回。”
王壑道:“她们早就知道你身份?”
李菡瑶道:“那倒不知。从前我都是以观棋的身份来的。应该是这回登基,她们在街上看见我, 认出来了。”
王壑又问:“这家的菜就那么好吃?”
李菡瑶道:“倒也不是专为了吃,就是想来。除了她家,这城里还有许多家卖吃的,我都去过。家里的厨子做菜未必就比他们差,家里的园子更是精致、古雅,但我还是喜欢往市井、村寨跑, 喜欢坐在这小院里看花草和蔬菜,看河上乌篷船来来往往,听人们大声喊话、应答。以前想不通为什么,有一天忽然想明白了。你可知为何?”
王壑端起粗瓷茶杯,喝了一口,放下,淡然道:“因为自由,还有人间烟火气息。”
李菡瑶失声道:“你怎么知道?对,就是烟火气!没那么多规矩和礼法,却十分的有生气。”
王壑微笑道:“因为我有经验。当年出去游历,一出了城门,就感觉那天分外的高,分外的蓝;花草树木也格外美;空气也分外的清新,甜的,吸一口身心舒畅。从此,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!父母让我自谋生路,我其实并未真的生气,相反很有斗志。不知道明天会遇见什么, 每天晚上都带着无限的期盼睡下,早晨又满怀期盼起床。”
李菡瑶听得又惊又喜。
喜的是王壑所说正是自己所想。
惊的是他们竟然如此心有灵犀。
她高兴道:“可不是。不但人,花草也一样。家里种了许多名贵花草,但我在外面,总喜欢瞧他们破瓦盆里种的花儿,还有墙根下自生自长的野花野草,总觉得它们格外茂盛。四丫头说,这花种下去也不大管的,除非大干旱的天,不然连水都不用浇,接雨水就够它们活了。不用修剪,不用维护,就随它自由生长。瞧,长得多好!”
说着起身,招呼王壑一起,顺着垄沟走到矮墙下看花。
芍药花的娇艳、菊花叶的青绿,洗亮了眼睛,也洗净了心灵,心情就像河水一样清澈透亮。
王壑抬眼四顾,指向河对岸,“你瞧。”
李菡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对面河埂上,一棵垂柳斜斜地歪长着,树冠倒向河面,柔韧的柳枝垂在水面,顺着河水向下游方向流淌,却总也流不去;那么粗的树干,亏它竟能支撑住,没有栽下水去。
还有,在河埂边沿、柳树下,不知谁种的还是野生的一大丛月季,深红浅红的花朵开得轰轰烈烈,开败的花儿,花瓣落下掉在水中,在水上荡悠悠地漂,那别致的风情,不是庭院内刻意修剪的花草可以比拟的。
李菡瑶喜悦道:“我也喜欢那花。”
王壑无声轻笑,有她在身边,何止这些花好,这树、这水、这些民居,无一处不好,无一处不美。
这还不够,他想和她分享所有。
于是他道:“这算什么。我们游历,跑过多少城镇,经过多少村寨,什么吊脚楼,窑洞,竹屋,木屋,土屋,砖瓦的,往上盖的,往下挖的,各式各样。花草树木也见过无数,生长在山涧里,悬崖上,峭壁上,谁又替它浇水施肥了?还不都是自生自灭,各领风骚。吃食也各种各样,口味更是五花八门,煎炒油炸、炖煮烹烧烤数不清!”
李菡瑶道:“啊呀!真嫉妒你。”
王壑见她白净的小脸上,杏眸黑漆漆,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,衬得中间黑瞳幽光闪烁,仿佛星星落在他心底,不停眨呀眨的。他不由心肠柔软,温声笑道:“你也跑了不少地方,嫉妒我做什么。”
李菡瑶得意道:“那是。我虽不像你跑老远地方,但这江南的山山水水我都跑遍了。”
王壑瞅她道:“你左一个分身,右一个分身,人都说你谋定而后动,依我看,你就是贪玩儿,打扮成丫鬟模样,好方便你溜出来玩儿。是也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