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理由的确冠冕堂皇。”胤禛消肿有泪,轻易却不愿意给人瞧见,只得紧闭双目。“朕也不想再瞒着你。福宜的死……与朕脱不了干系。”
年倾欢只觉得晴空霹雳,一道惊雷炸响在耳际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那个瞬间,她是谁,他又是谁,她通通都忘了。为何跪在这里,这里又是什么地方,她恍惚了。除了嗡嗡的响声,她什么也听不见,什么也看不清。就连自己是不是还活着,她都不能确定。
看着痴痴愣愣,却纹丝不动的她,胤禛心痛加剧。“你若是恨,便只管发作。这是朕亏欠你。”
这句话,将年倾欢从虚幻之中拉回了现实。她重新看向他,眼中噙满了泪:“皇上这么做,必然是为了提防年羹尧夺权,与臣妾里应外合,扶持有年氏血脉的孩子登基为帝。夺取大清的江山。”
每一个字,她都说的很慢,慢的如同蜗牛在爬,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。“臣妾明白的。这些话不止皇上说过,皇后也反反复复一遍一遍的说过。臣妾还记得,皇上说过,要臣妾为您诞下许多阿哥,您会培育他们成为栋梁之才。可臣妾真的生下了福宜,您又为何要他就这么走了?皇上,其实完全还有别的法子,您赐死臣妾,没有臣妾,哥哥再怎么样,也不可能将手伸进后宫,您可以为福宜找一位母亲,只要她不是年家的女儿,她便不会允准福宜与哥哥同心,难道皇上就没想过这些法子么?”
心口一热,年倾欢来不及扯下前襟憋着的丝绢,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。“皇上为何要夺走福宜的命?如果可以,臣妾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活着。”
“倾欢。”胤禛慌了神,赶紧俯身跌坐在她身边,轻轻将她揽进怀里:“朕也不想的,朕当真不想。那时候福宜病了,群医束手无策。朕明察暗访,几经艰辛,好不容易找到一张药方。按方抓药,朕让人给福宜试了一些。服下药的当晚,福宜真的好多了,烧热也退了。可……可那个时候,朕唯有依附年家的权势,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。隆科多也有帮衬,朕同样小心谨慎的提防着。可是倾欢你知道么?在朕看来,隆科多顶多就是出山的猛虎,年家却不同。你哥哥犹如蛟龙在天,轻而易举就为朕夺得了一切,朕怎么能……怎么能容许福宜……福宜有一日取代了朕?真到了那样的一日,漫说是朕的命,只怕连太后也会跟着受辱。”
年倾欢分不清是心疼,还是头疼,总之撕裂的痛楚遍布全身,令她不能动弹。“皇上所言,臣妾皆有数。于是您就偷偷让人停了药,不许再给福宜服用。于是那孩子的病情开始反复,第二热烧热的颇为严重……”
“倾欢,第二日你守了福宜整日,朕便陪了你整日。好几次,看着他在你怀里抽搐,朕都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后来,朕终于下定决心,无论怎样都要救回这个孩子,可惜,太迟了……”
胤禛哽咽:“朕让人将药再送过来的时候,福宜已经无法吞咽。御医们掰开了他的嘴,将药往里灌,可还是无济于事。朕知道,若不是朕的一念之差,福宜不会死。这么多年来,朕每每都想将此事告诉你,却难以启齿。如今能说出口,朕心里轻松多了。倾欢,你可知道,朕为何宁可不要自己的孩子,都还要留你在身边么?”
“皇上这么说,臣妾应当感恩戴德才是。”年倾欢苦笑笑,泪落如雨。“皇上的心里轻松多了,可知道臣妾的心犹如巨石压顶。如果可以,倾欢情愿永远不知道这所谓的真相。原来福宜曾经或许有救,却因为阿玛的一念之差,叫他就这么去了……”
“这件事,是朕对不住你。”胤禛哽咽难平:“可是倾欢,这些年,朕无所不用的补偿你,朕一直都与你交心,朕不管年羹尧有多么猖狂悖逆,依旧真心待你……朕并不是单纯为了补偿你,还因为你是朕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女子。朕想好好呵护你,留你在身边,你懂么?即便是走到今天这一步,朕都没有后悔过。朕也有艰难的时候,有动摇的时候,有问过自己,当年来自己的骨肉都舍下了,为何今日舍不下你……”
胤禛忽然用力,将她紧紧的圈进怀中:“难道你感觉不到,朕有多么艰辛?这一切都源自于情,朕是真心待你。”
年倾欢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:“臣妾想问皇上一句,倘若时光能倒流,您会叫福宜活么?倘若哥哥逼宫篡政,您会叫倾欢活么?您身为天子,心系天下,会因为儿女私情致使英雄气短,将江山拱手相让么?只怕您给倾欢的,不过是一时的深刻,却不是永恒的刻骨铭心。值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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