炎威太子站起身,转头想扶女儿一把。
正元帝却道:“朕没让她起来。”
起了一半的杜鹃愣住了,见太子爹也发愣,忙又跪下,心想不就是要给个下马威吗?跪就跪!
于是又端端正正跪好。
炎威太子站到一旁,看着跪在当地的女儿心里难受。
他想父皇心里有气,让杜鹃跪一会也是应该的。
自我安慰后,就安心等待。
然等一会就不行了,觉得杜鹃跪了好久。
这地上虽然铺了羊毛毡子,跪久了也伤膝盖的,因此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王皇后。
王皇后今天真是心怀大畅、通体舒泰!
太子没死。还有比这消息更让她高兴的吗?
也有,眼前这个孙女就是锦上添花来的。
她细细打量她,见她行止得体,风采翩然,那喜悦就泛滥了。
她也知道皇帝心里有梗。因此虽然恨不得将杜鹃拉到身边爱怜,却顾忌皇帝面子,很识相地没叫她起来。
见太子对自己求救,她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炎儿来,让母后看看。”等待的时候。跟儿子叙叙旧也好。其实前天还才见过他呢,但今天感觉是不一样的。
炎威太子就走到皇后身边。
皇后拉着他手,上下打量摩挲,眼中泪光闪闪。
杜鹃跪在那里,眼观鼻。鼻观心,静静等待。
她感觉到皇帝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,但她却没紧张。
她不想来皇宫可不是怕皇帝,只是不喜欢拘束而已。
她坦坦荡荡的,从未做过亏心事,也不想皇家富贵,所谓无欲则刚,有什么好怕的!
可是跪着跪着觉得不痛快了:这要跪到什么时候?
于是。她抬眼看向正元帝。
正元帝见丫头跪着挺规矩,心里很满意,觉得她到底还是忌惮皇威服管教的。心头气消了些,于是端起身边宫女手中托盘上的茶盏喝茶。
杜鹃黑亮的目光就射向他,一下子就望进他眼底。
他便含着一口茶愣住了。
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视他!
这还不算,就听一声清脆娇嗔的声音:“爷爷——”
“噗!”
正元帝喷出口中的茶,朝杜鹃瞪大眼睛。
就有宫女急忙上前接过茶盏,替皇帝收拾。
皇后和太子慌忙看过来。眼中净是担心。
杜鹃无辜地看着老皇帝,道:“爷爷。孙女知道你老人家心里有气,怪我闹大了。可凡事都有因才有果。人家不把我一个姑娘家掳走,我怎么会闹事呢?”
见老皇帝不出声,继续道:“若孙女是寻常人家女儿,这口气也就忍了;可既然生在皇家,就不能这么算了。管他是谁,敢掳我,就是藐视皇上,藐视秦氏皇族!我若忍了,那是丢我爹的脸,丢皇上的脸,丢大靖皇室的脸面!”
正元帝眨眨眼,愣愣地看着她——
这么说,她是为了他这个皇帝的脸面才闹的?
杜鹃见他还不开窍,继续循循善诱:“别说孙女是故太子之女,就算是个普通低贱之人,十三叔也不能如此随意践踏。‘疥癣之疾,可酿大患’,‘千里之堤,毁于蚁穴’,他这样为所欲为,怎能担当大任?就算这一次不被孙女逼迫,也终究有一天会被其他人报复,狗急了还要跳墙呢。孙女大闹,就是要向全京城人宣告此事,以警示民心,也警示朝中官员;还要告诉天下:我秦氏皇族,不仅男儿是俊杰,女子也绝不可轻视,岂能任由人欺辱?”
大殿中静悄悄的,从皇帝皇后到太监宫女都张大嘴听靖安郡主慷慨激昂,那话语掷地有声,比太子晚间在朝堂上表现不遑多让。
炎威太子看着不发一声的父皇,使劲闭嘴。
他怕他闭不紧的话,会笑出声来。
这个女儿,像他!
杜鹃说完了,又叫道:“爷爷,你老人家别生气了。罚跪也没意思,不如罚我做些事孝顺爷爷,那才是‘人尽其才’,跪这还碍你老人家的眼呢。”
说完,对他展开一个明媚的笑颜。
一边心里想:这么大年纪了,老板着脸你累不累呀?
正元帝那个别扭,说不出来的别扭!
不仅因为杜鹃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,还因为她的笑,不是谄媚讨好的笑,也不是虚伪应酬的笑,更不是嬉皮笑脸,她就那么自然一笑,叫人眼前一亮,仿佛看见花开,心情不由自主就温暖。
伸手不打笑脸人,面对这样干净的笑颜,正元帝根本聚不起来训人的情绪,想挑刺又找不到合适的词。
“你倒是伶牙俐齿!”
没好气地甩出这一句,他又转头找宫女要茶掩饰情绪。
皇后见状忙对杜鹃笑道:“起来吧。来皇祖母这。”
杜鹃却问正元帝道:“皇爷爷气消了没有?要是没消,孙女再跪一会也不要紧。刚才不是不愿跪,是怕跪这爷爷越看越生气。”
正元帝差点又喷出一口茶。
他张嘴就要骂她“装乖巧”,然看着那笑脸,又忍了下去。
他便瞪眼道:“你不用表孝心!你参加兰桂会不是还报了厨艺吗,怎么没比?你要真有孝心,今晚就为朕和皇后做一顿宵夜;再让皇后考校你皇家礼仪规矩,看花嬷嬷教的你到底如何,省得明天当着百官丢朕和太子的脸面!”
哼,他就不信了,换个法子惩治这孙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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