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夫人让黄观带他们兄弟去书房喝茶说话,省得在长辈跟前拘束,少年们就告退了。
又闲话一会,方夫人让人奉上礼单,其中有好些是药材。
她笑道:“黄家自然不缺这些的。不过是想着夫人长途跋涉来的,有些物事未必准备齐全,便送些过来。若能用上就更好了。”
黄夫人自然感激,称谢不已。
闲谈间,黄夫人就有意打听张家的事。
方夫人也正是为此而来,便捡些要紧的告诉了她。
也没说太多东西,一来张家根基浅薄,确无甚可说;二来就算张杨知岷州,然张家人并不常在人前提起,更不会借着他的名头炫耀。
方夫人只点明了两件事:其一,几年前任工部尚书的大伯曾经属意张杨做女婿,却未能如愿;其二,她家老爷如今属意张家的小辈,希望能聘张家女为媳。
便是她说得轻描淡写,也让黄夫人心里极为不自在,脸上却一点不显,只不住含笑点头。
送走方夫人,黄夫人叫来儿子。
黄观听完母亲细诉情由,目瞪口呆了好一会,才艰难地问道:“娘为何想要我纳张姑娘为妾?”
黄夫人“哼”了一声道:“娘还不是见你对她好似有些情义的样子,又想着那姑娘为你失了名节,就……”
才说了一半,想起儿子先前在济世堂的慷慨陈词,心里一阵窝火,遂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。
气怒之下,狠狠瞪了身边嬷嬷一眼,道:“都是你做的好事!让你打听张姑娘家的情形,竟然连她小叔是老宰相的弟子也没打听出来。”
若不是这一层关系,一个知府还不在黄家眼里。
老嬷嬷惶惑不已,问了几个人,都夸张姑娘心地善良,医术也不错,家中颇有资财,可竟没人提起她叔叔。
见儿子脸上阵红阵白,黄夫人耷拉下眼皮,淡淡地说道:“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,又不是知府的亲女儿,不过是侄女罢了,一个村姑而已。况且,娘只让余嬷嬷给张家送了表礼,透了点谢意,并未明说此事。如今娘倒有个主意……”
话未说完又想起儿子先前的话,觉得自己之前所为、眼下的主意,都证明自己就是他口中“心思鄙陋、忘恩负义之辈”,气闷之下,什么话也不想说了。
黄观愕然望着母亲,就算她没说出来,他也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。
他可没有母亲那般侥幸清傲,已经明白先前板栗等人一番言辞绝非偶然,乃是故意说给自己母子听的;方夫人登门怕也是为了此事。
羞愧之下,黄少爷不禁有些颓丧:原以为自己既能当好儿子,又能担起事来,如今看来,这孝子之路,却仍是“道阻且长”!
再说济世堂后院,小葱和秦淼亲自动手,做了许多菜肴,让陈大夫及葫芦等一帮人吃得开心不已。
黄豆乐坏了,狠狠吃了一顿才跟两个哥哥回家。
板栗跟葫芦觉得今儿事情办得顺利,既警醒了黄家母子,也未撕破脸皮得罪人,因此心情很好,骑着马儿一路闲谈说笑,慢慢接近清南村。
虽说深秋季节,道路两旁的树叶凋零、衰草枯黄,但那怒放的金黄野菊,却给萧瑟深秋染上了一抹明艳。
待接近清南村,小青山上橡树密集的地方,那树叶已是青黄红绿交错,渲染出一片灿烂如锦的光华。树林中隐隐透出灰墙黛瓦,那是青山书院。
山脚下也有许多农家院子,散落在树叶凋零的桃柳林中。正值傍晚时分,农户院中鸡鸣犬吠,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,将后山那五色灿烂的橡树林映衬得更加迷蒙氤氲。
板栗见黄豆有些心不在焉,似乎想心事,便笑道:“黄豆,甭琢磨了。待会儿我们去女学接红椒和香荽,晚上不回桃花谷了,去外婆家住一晚上。人多了一闹,大舅舅跟大舅母就不能发现你逃学了。就发现了也不要紧,我跟葫芦哥还能真丢下你不管?”
黄豆听了大喜,忙问道:“说真的?”
板栗笑眯眯地点头,黄豆今儿表现很好,他当然不能害他回家挨骂了。
黄豆就放下心来:有红椒妹妹跟香荽妹妹在,大人们哪里还会留心他的事。
板栗就吩咐冬子自回桃花谷,跟娘说他们兄妹晚上不回家了,去外婆家住。
冬子点头应下,打马去了。
兄弟几个也没先回郑家,直接去了女学堂。跟门房打过招呼后,进入院中。却见周夫子、黄夫子等几个老夫子,并一个*岁的小男娃,正站在窗外,静听里面讲课。
三人有些好奇,蹑手蹑脚地靠近。